第一次知道徐思丝,是因为一个励志故事。她所在的杭州三墩杨家桥社区,有人给我们报料说:“我们这里有个特别励志的两宝妈妈,虽然车祸失去了一条腿,但特别会‘编绳子’,用各种水晶玛瑙等做出来的首饰漂亮极了,自强自立创业好人物哟!”
为了证明她编制出的首饰漂亮,报料人在身边找了几个女同事,她们戴的手链、项链戒指,“都是在丝思那里收的!”
一开始,记者是抱着采访一个自强不息的残障女青年去的。没想到最后,记者实实在在被打动:在徐思丝那里,生活是残酷真实也是美好的。记者看到了爱情的样子,被喂了满嘴的“狗粮”。
如果这是一则小说,简介大概是这样的:
她曾经如绿萍一样不幸,遭遇车祸,失去了一条腿;但幸运的是,她最终成了紫菱,遇到爱情,夫妻齐心编织出了自己的一帘幽梦。
心灵手巧的女店主,其实高位截肢
徐思丝拄着拐杖来开门,个子修长,左腿裤管空空,在膝盖上方的位置打了一个结。
她的工作台上,几个手掌大的格子里满满当当塞着各色的丝线,凑出好几道彩虹。操作台只有两个鼠标垫的大小,边上一个个的首饰盒子垒起来,都是半成品。
“我没出事前,就爱买人家串好的饰品。后来,自己串、自己盘、自己玩。”徐丝思说,她和很多女孩一样,看到漂亮饰品就放不下手,“也许没那场车祸,我也会开始做手串。”
她的手串有多受欢迎呢——她有淘宝店,但很少更新,因为朋友圈一晒新,珠串就被抢没了;朋友圈晒出来的成品,基本是被人预订的;最靠谱的抢货方式,是看到她晒珠子,就直接订。
这样一个心灵手巧的老板娘,收钱时却常常犯糊涂:快递费、包装费常常忘记算,时不时弄错珠子价格,搞搞“买300送900”的销售活动。
不久前,徐丝思发货,最主要的一个珠子只要300元,她就收了300元。客户问她“手串上有个金珠子的,你算钱了吗?”她这才恍然大悟,哦,忘记了!于是,购物群里就有“老板娘今天促销,买300送900”的笑话。老客都很开心,让她再算算最近发货的价格,果然又有人发现自己被“买300送500”了。
徐思丝大大咧咧,嘻嘻哈哈,大大方方。但老客不知道,她其实少了一条腿。
再贵的假肢
也装不回曾经的自己
“我不要她们知道,我不要同情和怜悯。”徐思丝说。
去年最忙的时候,她从早上9点做到凌晨,腰和臀部都疼得受不了,坐骨神经痛,“脊椎早就弯掉了,靠一条腿撑着的。这条腿也疼,再后来,手肘也受不了了。”今年开始,她将做首饰的时间控制在每天8小时左右。
“外人都说我坚强,但这么多年,自己疼自己难受只有自己知道。不是我坚强,而是我必须坚强。”她说。
2005年,徐思丝出车祸的时候,才结婚一年多,女儿7个月大——大货车碾压。当场,她就失去了一条腿,“我在医院醒来,很平静,知道腿没了。”
但在装假肢的工厂,徐思丝崩溃了:“我装的假肢是10万元最好的假肢。但当我穿上的时候,我才知道,不一样了,我和以前的自己不一样了。”
皮肤上磨出血,长出血泡,这是肉体的疼。还有种疼在心头。从小美到大的徐思丝,曾经是平面模特的徐思丝,一直被表扬拥有一双大长腿。但因为假肢,她连爱美的权力都被剥夺了,“我的假肢从屁股上就开始戴的,好多裙子我都不能穿了,裤子只能选宽松款的。”
出事后,她把琼瑶的《一帘幽梦》反复看了好几遍,心里想着:“我原来以为自己是个有爱情就开心、时不时就做做梦的精致小女人。没想到,其实,我拿到的命运牌是绿萍,还没绿萍能干。”她甚至还羡慕过绿萍,因为绿萍失去的只是小腿,生活比她方便得多。
为了让自己更接近正常人,她一直不嫌麻烦戴上假肢,然后拄着手杖出门,而不是像普通的高位截肢一样,拄着双拐出门,“这样,我至少可以逛街散步享受生活。拄手杖可以让人知道别来撞我,我是有状况的。”
一点点找回爱好,花大量的时间留住曾经精致的生活,但她在人后也曾哭得伤心,“一般励志故事里都会说曾经出事时心如死灰,我是没有死灰过,但是我也从来都不想励志的,只是被逼着坚强。”
大难来时
正是检验爱情的时刻
“逼着”徐思丝的还有“爱情”。
能缓过来,做到现在,徐思丝说,她的老公和家庭真的起了很大很大的作用,“老公和婆婆对我是真的好,我到现在就没怎么做过家务。要不是有这么好的家,我也下不了决心,冒着风险在出事8年后生了儿子。”
怀孕不能用假肢,徐思丝坐了8个多月的轮椅。难受起来,她只能趴在老公怀里哭,“哭过了,就舒服了,总得有个宣泄渠道的。”
而这个渠道就是思丝的老公。
从来不抱怨、责备她的老公,是她很多时候支撑下去的动力。她出事后的几个月,都是老公照顾。出院前,老公就没有在家里睡过觉,白天上班,下班就去医院陪她,“结婚十多年了,我们几乎没有吵过架,生气抬杠是有的,但不伤感情。我做手工做到凌晨,老公都等我的。他加班加到三四点,也要回家睡两个小时再去上班,因为他知道他不回来,我睡不安生。”
这样的爱情,让她时不时生出自卑感,“现在这样的我配他,他有点亏,我就想加倍对他好。”
她老公却也会说:“如果你当年不是和我在一起,是不是不会遇到这样的事情,还活得蹦蹦跳跳的呢?”
不善言辞的老公不会说甜言蜜语,也时常忘记各种节日纪念日,但相熟的朋友都说:“两个人在一起,他老公眼睛里没别人的。”
在徐思丝这里,我们看到了爱情与生活最美好的样子:大难来时,不埋怨生活,只是用力和相爱的人一起好好生活。